星期二, 6月 30, 2020

紅樓鼓擔


紅樓鼓擔  容乃公

據程偉元自稱,《紅樓夢》後 40 回的一部分殘稿是高價從「鼓擔」上收購來的。胡適則認為「鼓擔」購書事屬「奇巧」,並視為程高串通作偽之鐵證」。後 40 回為高鶚所續之說遂.

以往我們談《紅樓夢》作者都是「曹雪芹著高鶚續」,大陸人民文學出書, 「四大名著珍藏版」,其中《紅樓夢》作者署名改為「曹雪芹著無名氏」引人深思。當年程偉元、高鶚在程甲本、程乙本出版時的「引言」「序」中說明後四十回乃「歷年所得」,一部分是他們在故紙堆裡發現的,一部分是偶於鼓擔上得到的,程偉元和高鶚只是做了「細加厘剔,截長補短」的整理工作。人民出版社對於書作署名的修改,正是因為「程偉元、高鶚作為整理者的身份可以確定,但高鶚作為續書者的身份則無法證明。這樣的改動,更嚴謹、更客觀。」

近日,作家白先勇卻稱「張愛玲沒有讀懂《紅樓夢》的後四十回。」他表示,自從兩百多年前《紅樓夢》問世以來,世世代代關於這本書的批注、考據、索隱、點評、研究,汗牛充棟,不足形容,興起所謂「紅學」、「曹學」各種理論、學派應運而生,一時風起雲湧,波瀾壯闊。至今方興未艾,大概沒有一本文學作品會引起這麼多人如此熱切的關注與投入。


胡適認為《紅樓夢》後四十回乃高鶚續作的評斷,由幾代紅學家如俞平伯、周汝昌等繼續發揚光大,長時期以來,變成了紅學界的主流論調,影響所及深遠而廣大。因為對於後四十回的作者身份,起了質疑,於是後四十回引起各種爭論:對《紅樓夢》這部小說的前後情節、人物的結局、主題的一貫性,甚至文字風格、文采高下、最後牽涉到小說的藝術評價、通通受到嚴格檢驗,嚴厲批評。後四十回遭到各種攻擊,有的言論走向極端,把後四十回數落得一無是處,高鶚續書,變成千古罪人。小說家張愛玲甚至以「《紅樓夢》未完」為人生三大恨之一。

程偉元與高鶚對於後四十回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楚明白。《紅樓夢》後四十回曹雪芹的原稿是程偉元多年從藏書家以及故紙堆中取得二十多卷,後又於鼓擔上發現十餘卷,乃重金購之。原稿多處殘缺,因邀高鶚修補,乃成全書。但胡適就是不相信程、高,認為他們說謊,斷定後四十回為高鶚偽托。胡適做學問的名言:「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

胡適又認為程式說先得二十餘卷,後又在鼓擔上尋獲十餘卷,「世間沒有這樣奇巧的事!」但世間巧事有時的確不可思議,不能斷定其必無,何況程偉元多年處心積慮四處搜集,並非偶然獲得。

世界上奇珍物常是跟從緣份而來的, 跟石頭一樣. 胡適當年得到這石頭, 也是和程高四十回從鼓擔得來. 胡適得脂本, 情況更是奇巧.

脂本中,又以庚辰本比較完整,原書名《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指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現存抄本原為晚清狀元協辦大學士徐郙舊藏,一九三三年胡適從徐郙之子徐星曙處得見此抄本,撰長文《跋乾隆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抄本〉》。一九四八年燕京大學從徐家購得庚辰抄本,現由北京大學館藏。


1948 年 12 月 16 日胡適南下,臨行匆忙,一生藏書俱皆拋下 (由北大圖書館收得 ),只隨身帶走了這一十六回的甲戌本和他另藏的一部程乙本。

甲戌本

說起胡適, 非得要談談最接近曹雪芹的甲戌本,現存《紅樓夢》較早的版本之一。又稱脂殘本、脂銓本。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其祖本可能是脂硯齋的編輯本,因每頁版心下部都有脂硯齋的署名,有些地方虛以待補,如若干回的回前詩,僅有「詩曰」空懸。林黛玉眉目描寫尚未成文,其下半句以硃筆空圍。底本無拼湊現象,正文很少修改,有部份批語系從另本移錄。此本第一回有畸笏叟丁亥春的行側朱批,墨抄總評也有作於丁亥者,說明抄錄時間在乾隆三十二年丁亥 (一七六七 )之後。


一九二七年夏此本出現於上海,為剛剛歸國的胡適重價購得,是為首次發現的傳抄殘本。胡適根據上述第 1 回中文字稱此本為甲戌本,開以干支年份定名紅樓夢各鈔本之先河,並且認為甲戌本「為世間最古又最可寶貴的紅樓夢寫本」,所以適之先生視此本為平生秘本,向不輕易示人。

胡適說別人得書是奇巧, 但他自己得這書, 不但過程比美美國電影法櫃奇兵, 或達芬奇秘碼. 因為他的發現, 從此一生有如白先勇說的, 一音定錘, 不但開始了紅學考証, 違我獨尊,也建立了他做學問的求証思想. 不過上帝很會開玩笑, 西洋做學問求証是從無數資料推理歸納而得, 他郤因為上帝的眷顧, 奇巧的甲戌本自動找上門, 可謂得來全不費功夫, 而被他當
秘藏到死 -- 他或有下點功夫搞清史, 也開了索隱, 但他在紅學中, 找資料的運氣和用功, 遠不如他的學生周汝昌. 像金庸的小說, 功力一下子來了, 全因為一本甲戌本.

乃公只因路過紅樓, 一時好奇, 但也引發了一點自己淺見. 比如胡適對鼓擔有點質疑. 到底鼓擔為何物, 有人說是路邊書攤, 也可能是貨郎, 鼓擔其實也被稱為擔鼓, 若是, 那非同小可, 因為後者不但和中國民間戲曲, 凡和鼓有關的都可扯關係, 而且是天文學名稱. 胡適可能一直以為程和高兩人打誆語, 因為程高二人給紅學帶來太多的問題.

比如, 《金玉緣》這書. 說是西樓居士, 《紅樓夢》程高本的修訂者和出版者。袁於令與程高非同時人,中西樓居士史有其人,他是明末清出的大文學家、戲劇家袁於令;高蘭墅與程偉元也史有其人. 我們別忘了高鶚的學問文彩, 他是出名的琴家.

那麼是否有這種可能:袁於令於清初創作了《金玉緣》,程偉元在乾隆後期找到的所謂《紅樓夢》後40回殘稿,就是袁的這個本子,然後交給高鶚釐剔整理,與《紅樓夢》前八十回合併出版呢?

其實我一直相信高鶚接的後四十回一點都不給曹雪芹丟臉. 我們讀很多像張愛玲之類作家, 她們其本上是從小說家看文學的手藝, 但其他部份郤少談. 高鶚出身家世比曹家顯, 而家學更好. 在處理音律和習俗, 比如乃公談過的古琴的處理, 曹雪芹沒聽說會古琴, 但高鶚可是名琴家.

到底誰才是作者, 這問題可以去追莎士比亞, 因為他可能是散文家培根, 但紅樓一開始, 就是殘本, 以後因為手抄, 批注, 印刷, 一開始, 就被改, 被訂, 加上批注、考據、索隱、點評、研究為了個人名聲, 出版銷路, 或怪僻, 好像沒有一本是原本或真本. 我以為尤其後四十回, 可能也有曹雪芹的創作, 也可能沒有, 但後來的人, 尤其像胡適, 手拿著所謂孤本,就要號令天下, 先不用說他用私心, 拿做學問一事, 我不服.

紅樓夢偉大, 就是他是人民的文學. 中國音樂有一個傳統是作者演奏者甚至欣賞者全不分, 京劇票友常比演員精通. 古琴和戲曲原沒有譜的, 尤其古琴, 彈琴者可以按派別, 自己隨心所欲去彈, 演奏者和聽者可以自由銓釋 . 在文學上, 少像紅樓夢那樣那麼接近古琴傳統. 一路可以被人家改頭換面. 我可以說, 今天沒有一個專家可以去談寶玉是不是叛逆文青, 尤三姐的貞操,因為全看你手拿的是那一本.

我愛賭, 那天誰真的發現原來曹雪芹, 或那個寫石頭的人, 曾藏了一本真的沒問世的《紅樓夢》原本, 這不是金庸小說, 而是胡適說的奇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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