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為何哭周瑜

孔明為何哭周瑜  容乃公

乃公愛京劇, 惟宗余派. 不過平心而論, 京劇的老生唱腔得譚鑫培正傳的人除了余叔巖, 不能不談創立言派的言菊朋:

言菊朋的唱腔委婉、跌宕，細膩傳情。缺點是後期為了追求字正，往往弄險逞怪，過猶不。他因為聲腔失潤, 以字重腔輕取勝, 被譏為怪腔. 不過他的怪腔反而最適合表現在哭喪戲中, 未開言, 而哀聲己起. 最有名莫過《讓徐州》和《臥龍弔孝》.

　　〔二黃導板〕
　　見靈台不由人珠淚滿面，
　　〔回龍〕
　　叫一聲公瑾弟細聽根源：
　　〔反二黃慢板〕
　　曹孟德領人馬八十三萬，擅敢奪東吳郡他吞併江南。
　　周都督雖年少頗具肝膽，命山人借東風在南屏成全。
　　龐士元他把那連環來獻，黃公覆苦肉計火燒戰船。
　　料不想大英雄不幸命短，空餘那美名兒在萬古流傳。
　　只哭得諸葛亮把肝腸痛斷，我把肝腸痛斷，公瑾哪！
　　〔原板〕
　　只落得口無言心欲問天。
　　歎周郎曾顧曲風雅可羨，歎周郎論用兵孫武一般。
　　公既死亮雖生無弓之箭，知我者是都督，怕我的是曹瞞。
　　斷腸人難開流淚眼，生離死別、萬喚千呼不能回言，都督哇！


言派戲好聽不好唱, 我一直覺得言派唱腔唱不好要折福, 唱得好會養壽. 乃公在中正公園每週未週日聽公園票友玩戲. 認識一位做航運的老先生. 他教過我用鋼製的弓拉京胡. 這位老先生言派戲唱得很好, 臉上有長長壽眉. 看他時, 己經年過八旬望九, 精神仍舊抖擻, 唱得出一點擻腔味. 中正公園票友大多有點自重 . 不以別人為勝. 也許這是他們老而不死的原因之一. 有位包老師民
國六十年代起風雨無阻, 每天報到, 數十年如一日. 玩興至今不減. 我也曾看過孝子推了年近百歲的老生先來公園票戲, 長者是黃埔軍校最早的學生. 在輪椅上《法場換子》開口仍中氣十足, 完全聽不出覺得年歲.

我會以為言派戲唱不好會折福也許是因為言腔最拿手的《讓徐州》和《臥龍弔孝》的戲都和病與死有關.

其實中國戲曲的弔孝戲不但不少, 而且幾乎所有地方戲曲都有, 有的不稱為《臥龍弔孝》, 而稱為《諸葛亮弔孝》, 甚至連秧歌二人轉都有包公弔孝的表演. 可見弔孝是一個獨立的戲種.

評劇有借女弔孝寫王九忠托媒欲將醜女美容嫁與張彪之子保童為妻。保童為探其貌，趁祖母喪，召其前來弔孝，王怕露醜，乃借鄰女鳳英冒名前往，事被張家得知，遂留鳳英與保童成親，王家弄巧成拙。

地方戲較有名的有豫劇《秦雪梅弔孝》, 越劇李天保娶親又名（李天保弔孝）, 《包公弔孝》是包公哭大嫂之死, 尚可稱為合禮合宜。

初次聽《臥龍弔孝》曾納悶, 為何諸葛孔明去哭周瑜要稱為弔孝. 孝禮不是晚輩專用的嗎? 難道孔明還認過周瑜當乾爹不成?

中國戲曲原本是由宗教而來. 弔孝戲和很多戲目可能是直接從道士在喪禮儀式的表演演變出來, 道士為喪家行孝禮, 所以哭戲就直稱弔孝. 《臥龍弔孝》不一定就拿孔明來當孝子了.

《臥龍弔孝》的故事出自《三國演義》, 這是一篇文章並茂的祭文, 只是令人讀覺得其中不少鱷魚眼淚:

　　嗚呼公瑾，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豈不傷？
　　我心實痛，酹酒一觴；君其有靈，享我烝嘗！
　　吊君幼學，以交伯符；仗義疏財，讓捨以民。
　　吊君弱冠，萬里鵬摶；定建霸業，割據江南。
　　吊君壯力，遠鎮巴丘；景升懷慮，討逆無憂。
　　吊君丰度，佳配小喬；漢臣之婿，不愧當朝，
    吊君氣概，諫阻納質；始不垂翅，終能奮翼。
    吊君鄱陽，蔣幹來說；揮灑自如，雅量高志。
    吊君弘才，文武籌略；火攻破敵，挽強為弱。
    想君當年，雄姿英發；哭君早逝，俯地流血。
    忠義之心，英靈之氣；命終三紀，名垂百世，
    哀君情切，愁腸千結；惟我肝膽，悲無斷絕。
    昊天昏暗，三軍愴然；主為哀泣；友為淚漣。
    亮也不才，丐計求謀；助吳拒曹，輔漢安劉；
    掎角之援，首尾相儔，若存若亡，何慮何憂？
    嗚呼公瑾！生死永別！樸守其貞，冥冥滅滅，
    魂如有靈，以鑒我心：從此天下，更無知音！
    嗚呼痛哉！伏惟尚饗。

孔明為何痛失周瑜? 最主要是因為失去知音. 所以京劇的《臥龍弔孝》特別提到周郎曾顧曲風雅可羨, 理由才夠充足. 因為三國時代, 會兵法的人很多, 但最精音律的只有二個人算是旗鼓相當.

周郎會音律, 天下人稱之顧曲周郎.他創作了天下名曲《長河吟》.

孔明愛的是《梁父吟》.三國誌本傳言「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

所謂梁父吟，又叫梁甫吟，是一首古歌謠。全詩是：

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裡。裡中有三墳，纍纍正相似。

問是誰家塚，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理。

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國相齊晏子。

這曲子此詩為樂府古辭，屬《相和歌?楚調曲》。一作《泰山樑甫吟》。
 「甫」亦作「父」。

孔明是寫過古琴音律經典的人, 在當時可稱天下數一數二的行家. 但是在周瑜面前他總要彈個比得上創作曲《長河吟》的東西. 古書沒說到二人對彈的片段, 但是乃公以為孔明一定曾聽過周瑜的長河吟, 也想在日後回報一首不是他老掉牙的梁父吟. 沒想到周瑜被孔明氣死了, 反而使孔明沒機會回報, 這是個天大的遺憾.

孔明到底想回報他創作的曲子是何曲呢? 乃公愛搞考証, 推出原來孔明就是創作古今古琴第一名曲的《廣陵散》.



最近周瑜的《顧曲周郎》典故被吳宇森導演的《赤璧》抄熱了. 成了周迷 (周傑倫 ) 迷也為之瘋狂的音樂盛事. 不過聽說:

吳宇森找上了古琴家李祥霆，要他做一首曲子，讓周瑜彈奏的部分能表現出憂鬱、不安，輪到諸葛亮彈奏的時候，又要陽光，充滿了友善。李祥霆說做不到，因為每一首曲子都只有一個固定的表現內容，不可能有兩種矛盾的思想同時出現。

合作的事情不了了之，沒想到《赤壁》拍出來，諸葛亮通過與周瑜共同彈奏古琴從而說服對方的支援，他們找人彈了《廣陵散》、《流水》的片段，再拿電腦組成.

古琴史沒人說過孔明會彈廣陵散, 搞電影的人常不管藝術真實. 但是很可能誤打誤撞, 因為乃公以為孔明不但會彈廣陵散, 而且很可能他創造過後來被古琴大師嵇康彈出大名的那部廣陵散.

孔明在周瑜死時哭的是, 天下只有你周瑜有資格聽我完成的廣陵散. 為什麼你不等我彈過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