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張人模老師 容乃公
中學時代我全在花蓮渡過, 那時, 花蓮文化界有一些會寫古詩的蓮社, 外省來有文化的碩儒. 至于藝術, 花蓮有一些很有具有文化標誌的藝術作品, 比如『回憶』, 『花蓮舞曲』, 到現在依然像基因一樣刻在記憶中.
花蓮早時文風很盛. 從大陸來的很多老師出身都不平常 . 像杭州藝專, 上海音樂院, 北大, 清華, 不一而足. 那時, 很多非常有觀念的名師, 都只能在普通中學求生, 而且本事也深藏不露 .
那時, 有一位名叫張人模老師的, 在我音樂生涯中, 曾和我有一段小小師生之緣. 可惜因為時局, 這個緣份後來只是的回憶.
某一年, 美國的歐柏林大學任教的李抱忱教授被 Fulbright
Foundation 請來台指導台灣音樂教育. 他去花蓮時, 張人模老師安排了他個人編寫的原住民合唱表演給李教授聽. 那一場合唱, 張人模老師要我任鋼琴伴奏. 我那時才學鋼琴沒多久, 張老師問我有沒有把握 , 沒想我一口答應, 他也居然讓我上台了. 那一回, 合唱團除了唱張老師招牌的原民歌曲, 也唱了『抗敵歌』.
我後來見過馬思聰在被我太太錄音訪問時, 談到大陸民歌. 原來, 民歌採集在大陸早年己經有很人在做了. 張人模顯然對這民歌採集己入了門 . 這些, 和李抱忱教授的心志不謀而合. 可能後來, 張人模老師放掉了台灣, 而選擇香港, 也得到李教授的幫助在香港另起爐灶.我以為我也算有點小功勞.
曾經很長一陣子, 我經常懷念張人模老師. 他可以說開了我以後彈鋼琴的恩人. 不過, 我不曉得原來他去香港, 而不是傳聞的『投匪』.
人生很多與人相關的事, 都有很巧的緣份. 比如, 我在多年後, 去
Fulbright Foundation 做事, 才曉得這個機構把李抱忱請到台灣才有去花蓮的事. 而後來, 有一次, 我問太太她的英文名字從何而來-- 她說是李抱忱給她取的, 她因為編了大套的中外民歌集, 而認識了李教授.
我以為這個緣份很傳奇. 而後來讀了一些關于張人模的報導, 我和這兩位對民歌有獨到看法的老師, 和他們擦肩而過的, 郤只有個人生涯的情事有意思, 雖然我們也都有各自在文化藝術上個人和他們的工作有另一種關係 -- 姑且稱為與大時代的交會,像流星和月.
- 你儂我儂
作詞:李抱忱
作曲:李抱忱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
蒼海可枯,堅石可爛,此愛此情永遠不變,
把一塊泥捻一個你,留下笑容使我長憶,
再用一塊塑一個我,常陪君傍永伴君側,
*「將咱兩個一起打破,再將你我用水調和,
重新和泥,重新再做,
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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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後,我可以說,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將咱兩個一起打破,再將你我用水調和,
重新和泥,重新再做,
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從今以後,我可以說,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重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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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美蓮
捕魚歌/花蓮/張人模
「白浪滔滔我不怕,掌穩舵兒往前劃,撒網下水到漁家,捕條大魚笑哈哈。」沒想到這首台灣人朗朗上口的歌曲,竟然跟「匪諜」有關係
!
1945 年前後,許多大陸人來到台灣,晚來的人在西部找不到工作,就到東部找機會。在花蓮教音樂的張人模老師,1921 年出生於安徽滁縣,上海音專主修作曲、副修小提琴畢業。來台後,任教於三年制的花蓮師範學校(簡稱花師),他有英挺帥氣的外型,又有豪放的歌聲,讓學生倍加喜愛音樂課。
台灣新生報記者曾經採訪張人模,1947 年 12 月 2 日刊登其言論:「音樂先進們如能將鼻笛、弓琴、樹葉等原始樂器伴奏的山地民歌,改寫為管絃樂,必能登音樂廳大雅之堂。」
張老師也告訴學生,他非常喜愛「異國情調」的山地歌曲,希望原住民同學多唱一些民歌讓他記錄。1951 年他和花師校長共同編印「台灣山胞歌選」,這是很陽春的簡譜旋律曲集,也是漢族學生林道生幫忙「刻鋼版」的成果。
1959 年 5 月再由四海出版社印行五線譜附伴奏的「花蓮山地行」及「阿美大合唱」兩部組曲,也是林道生幫忙,以手工繕繪五線譜。前者之<捕魚歌>、後者之<花蓮港>最受歡迎,傳唱至今。(<花蓮港>歌詞:花蓮港呀是個好地方,好地方呀,青山綠水風光明媚賽蘇杭……。)
跨出喜悅的音樂教室,這時期的台灣,街頭巷尾牆壁或佈告欄都充斥著「保密防諜」的標語,是白色恐怖的『戒嚴時期』。單身的張人模,見到幾位朋友被密告成匪諜而失蹤,心生恐懼,暗中計劃轉赴香港,卻必須有兩位社會賢達人士當保證人才能辦理出境,但校長、同事皆恐他已沾上匪諜疑雲,不敢應允,只好硬著頭皮求助於已畢業的本省籍學生林道生與花蓮中學郭子究老師,並告知絕不連累兩位恩人若能平安到香港,將伺機宣告死亡。
旅台十年的張人模,寫過許多學校校歌(明義、附小、瑞美、古風、吉安等),但很遺憾無法久留寶島。1959 年暑假離開花蓮,在尚未取得香港身份證件時,他以張逃民之名寫文章,之後,透過在台灣認識的旅美李抱忱博士熱誠推薦,在香港「中國音樂專科學校」任教,為避免牽連台灣的保證人,改名張維,並宣佈張人模死亡。
在戒嚴時期的台灣,郭子究和林道生為免生事端,是不會向人宣揚自己的義行,政治解嚴後才敢跟親密友朋提起,大家仍替他倆捏了一把冷汗。
在小學任教十年的林道生非常思念恩師,更想要進修,於是籌款到香港,拜見到恩師與新婚的師母--任教幼稚園李麗兒老師(如圖)。恩師鼓勵他到香港唸書,並承諾負擔所有學雜費,將來也可以送他到維也納留學。但他返花蓮後,母親卻哀求他必須拉拔弟妹,無奈只能退一步參加香港音專函授課程,以兩年完成認證,恩師送他一本總譜當畢業禮物。
道生:把貝多芬最美麗的田園交響樂章,送給你慢慢地欣賞。
張維 1970.7.19.
於香港
假匪諜逃離台灣,真歌曲卻已流傳,最紅的<捕魚歌>在官方『國立編譯館』獨家編印教科書的年代,卻只標示為<阿眉族民歌>(阿美族舊譯),經郭子究、林道生等花蓮名師含蓄反應後,又改為:阿眉族民歌、張人模採譜、李福珠配詞。
如此標示所顯示的是『國立編譯館』聘請的音樂教授們,仍然不願承認別人的創作功力,硬不卸掉<阿眉族民歌>,又自做主張認定是<採譜>而非<創作>。
至於李福珠是誰?唯一的記錄是張人模在曲集自序裡寫到『感謝李福珠小姐填詞』。但花師的同事和學生們無人知悉李小姐是何人?多年後才有人說出張老師曾經酒後吐真言:「福珠是在大陸的女友,思念她,就借其芳名當筆名,聽說她到香港了,真想去看看她。」
依據 1956 年 6 月 1 日文藝創作雜誌上揭曉「中華文藝獎金」新詩組之歌詞得獎為《花蓮山地行》,內容包含<捕魚歌>,作者為張人模,應能再次證明李福珠為張人模之筆名。
「中華文藝獎金委員會」為國民黨抵台之初,蔣介石命曾虛白負責新聞傳播(中廣電台、中央日報)及文藝宣傳所設的單位,出版《文藝創作雜誌》,總共六十八期,發行人為張道藩,編輯部就設在中央黨部裡面。
至於<捕魚歌>的旋律,在樂界仍然有<民歌>或<採譜>之爭議。但經有心人調查,眾多阿美、卑南族耆老,皆不會唱這首歌,年輕人則是習自課本、廣播或唱片,<傳統民歌>之說似已無法成立。
<採譜>之說則因日治時期花蓮曾大量移入閩南、客家及日本人,但日治總督府民謠採集隊至戰後史惟亮、許常惠等人皆未曾採集到此旋律,故亦無法證明是<採譜>。
2007 年,台灣師大音樂系錢善華教授主持國科會「原音之美」研究計劃,與林道生領導的玉山神學院音樂系合作,經分析、研究、比對,已證實<捕魚歌>係「張人模作曲」。
林道生表示此曲也可以說是「張人模詞曲」,但因創作係紀念其初戀女友,故又認為可以標示「張人模作曲/李福珠填詞」,以示尊重作者自訂的<姓名表示權>與原創情懷。
由於白色恐怖「匪諜」陰霾太沉重,張人模此生未敢再踏上台灣土地,花師同事們也以為他「離台赴港並可能轉赴匪區」,致其創作在寶島佚名數十年,因其香港繼承人呼籲「還原創作真相」,特撰此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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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日網路上出現一則報導,說到花蓮師範學校的張人模老師,因被誣告為匪諜而逃到香港,使得他所創作詞曲的〈捕魚歌〉被誤以為是阿美族唱歌。
阿美族人大概會覺得很奇怪:是或不是,怎麼都是你們「歹萬 / 擺浪」(註1)說了算。
1940年代後期起在花蓮師範學校教書的張人模,很喜歡當地原住民的音樂,因此請附近原住民(主要應是在花師讀書的原住民學生)唱歌,採記成譜後編成合唱曲,做為花師合唱團的教材。1951年,張人模在花師校長汪知亭鼓勵下,出版了一本《阿美大合唱》,並由汪知亭以及阿美族人「花蓮縣阿美族建設協會理事長吳德成」為序。《阿美大合唱》內容的十首歌曲就是採譜後的合唱編曲,並且已填入漢語歌詞。次年(1952)張人模的新作品清唱劇《花蓮行》,作法仿照《阿
美大合唱》,也是把原住民歌曲編成合唱填詞,只是收錄範圍擴及「阿美、布崙、泰耶魯」三族群。序文中張人模說到自己三年來的採集,同時也能指出不同族群具有不同風格的音樂。
「白浪滔滔」的〈捕魚歌〉,已知最早就是出現在1952年的這部《花蓮行》清唱劇中的〈捕魚之歌〉,並記註「阿美民歌 / 李福珠作詞 /張人模記譜」。其實整本《花蓮行》的十首歌曲,記註的都是「李福珠作詞 / 張人模記譜」,差別只在是阿美(四首)、泰耶魯(三首)還是布崙(三首)的民歌。有考證道:李福珠是張人模在大陸的女朋友,因思念之情掛上李的名字做為作詞者,其實作詞者本尊就是張人模。不過填詞只是當時透過合唱團的教育手段,填詞者到底是誰,並不影響歌曲出自哪一族。
〈捕魚歌〉一直以來都有音樂學者說它不是阿美族歌曲,最主要的原因是後續都沒有採集到相同的旋律。
關於這點,我想說說我個人的工作經驗:某次我拜訪一位阿美族的老阿嬤,請她唱唱歌。她一開始推辭說都不會,我只好無奈接受。沒想到幾分鐘過後,她叫我拿出錄音機,我問她做什麼,老阿嬤回我:「不是要唱歌嗎?」接著就唱了一首完整三段反覆配上不同歌詞的曲子。我從來沒聽過,於是追問來歷,老阿嬤竟說是剛剛想出來的。那首曲子的錄音,我無意間放給其他同部落的老人聽,大家覺得奇怪是哪
來的歌,知道是那老阿嬤創作的,都覺得好玩。我的親身經驗還有其他類似的例子,這裏就不多說了。我有位布農族的學長提起:「小時候在部落裡表哥表姊三不五時就唱些歌謠給我聽,後來我才發現很多都是他們臨時隨口編的。」由此可見,這種臨時編創的音樂手法,在原住民社會並不罕見。這些歌如果沒有錄音或採譜,很可能就只存在於這世界上這麼一次後就隨著時間而消失了,說不定連原來唱的人都不會再唱。
我猜想〈捕魚歌〉很可能就是這種狀況,才會沒有其他人唱。張人模似乎沒有必要大費周章,二十首歌曲中夾雜一首自己的創作還客氣地匿名為阿美民歌,把自己降格為記譜者。
此外音樂學者常會用一些已知的音樂形式來判斷歌曲源頭,這固然沒錯,但不見得百分之百無誤,難道不能說是民間樂人的創意發想正巧符合某些樂曲結構或旋律安排上的作曲手法嗎?〈捕魚歌〉之所以一直被當做箭靶,是因為它長年編為教材而著名。真要照音樂的形式來檢驗,《花蓮行》的三首布農族歌曲也都不太合學術界所認識的布農歌曲,只不過都沒有人去討論。至於根據智慧財產權出發由法律所認定的創作者,那更是難說了。
另外要注意的是,1959年,張人模將《阿美大合唱》與《花蓮行》兩部作品合訂再版,全部二十首歌曲由原先的簡譜改寫成五線譜記音,同時都拿掉了作詞者與「張人模記譜」的記註,只留下「阿美族民歌」、「泰耶魯族民歌」或「布崙族民歌」,因此呈現上與1952年的初版不盡相同。考證時如果只看1959年的再版,很可能就會得到不同的推論。
因此,在更具體的證據出現前,我傾向相信〈捕魚歌〉的旋律(或其原型)是某個阿美族人所唱出來的。畢竟,民間的創作活力無窮,而學術界的認識總是有其極限。(註2)
註1:花蓮南勢阿美族人稱呼閩南系漢人為Taywan,發音同「歹萬」。
其他地方的阿美族人則多稱之為Payrang,發音同「擺浪」。
註2:本文初稿刊於臉書後,「奇美部落」在臉書社團網頁上回應,說
明〈捕魚歌〉創作者為奇美阿美人Kacaw Falong(賴雲義),詳見:
https://www.facebook.com/kiwit01/posts/1337248636314419
附圖:1952年版《花蓮行》張人模自序及〈捕魚之歌〉部份之書影。
原樂譜現存於東華大學花師教育學院院史室。感謝東華大學李宜澤教
授協助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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